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匈奴文帝六年 西汉 · 汉文帝
 出处:全汉文 卷二
皇帝敬问匈奴大单于无恙。
使郎中系虖浅遗朕书曰:「右贤王不请,听后义卢侯难氏等计,绝二主之约,离兄弟之亲,汉以故不和,邻国不附。
今以小吏败约故,罚右贤王,使西击月氏,尽定之。
愿寝兵休士,除前事,复故约,以安边民,世世平乐」。
朕甚嘉之。
此古圣王之志也。
汉与匈奴约为兄弟,所以遗单于甚厚。
背约离兄弟之亲者,常在匈奴
然右贤王事巳在赦前,勿深诛。
单于若称书意,明告诸吏,使无负约,有信,敬如单于书。
使者言,单于自将伐国有功,甚苦兵事。
服绣袷绮衣、绣袷长襦、锦袷袍各一,比余一,黄金具带一,黄金胥毗一,绣十匹,锦三十匹,赤绨绿缯各四十匹,使中大夫意、谒者令肩遗单于(《史记·匈奴传》,又见《汉书·匈奴传》,少右贤王一段五十馀字,馀亦少异。)
徙戎论 西晋 · 江统
 出处:全晋文
夫夷蛮戎狄,谓之四夷,九服之制,地在要荒。
《春秋》之义,内诸夏而外夷狄。
以其言语不通,贽币不同,法俗诡异,种类乖殊;
或居绝域之外,山河之表,崎岖川谷阻险之地,与中国壤断土隔,不相侵涉,赋役不及,正朔不加,故曰“天子有道,守在四夷”。
禹平九土,而西戎即叙。
其性气贪婪,凶悍不仁,四夷之中,戎狄为甚。
弱则畏服,强则侵叛。
虽有贤圣之世,大德之君,咸未能以通化率导,而以恩德柔怀也。
当其强也,以殷之高宗而惫于鬼方,有周文王而患昆夷、猃狁,高祖困于白登,孝文军于霸上
及其弱也。
周公来九译之贡,中宗单于之朝,以元成之微,而犹四夷宾服。
此其已然之效也。
匈奴求守边塞,而侯应陈其不可,单于屈膝未央,望之议以不臣。
是以有道之君牧夷狄也,惟以待之有备,御之有常,虽稽颡执贽,而边城不驰固守;
为寇贼强暴,则兵甲不加远征,期令境内获安,疆场不侵而已。
及至周室失统,诸侯专征,以大兼小,转相残灭,封疆不固,而利害异心。
戎狄乘间,得入中国。
或招诱安抚,以为己用。
故申缯之祸,颠覆宗周;
襄公要秦,遽兴羌戎。
春秋时义渠大荔居秦晋之域,陆浑阴戎处伊洛之间,鄋瞒之属害及济东,侵入齐宋,陵虐邢卫,南夷与北狄交侵中国,不绝若线。
齐桓攘之,存亡继绝,北伐山戎,以开燕路。
仲尼管仲之力,嘉左衽之功。
逮至春秋之末,战国方盛,楚吞蛮氏,晋剪陆浑赵武胡服,开榆中之地,秦雄咸阳,灭义渠之等。
始皇之并天下也,南兼百越,北走匈奴五岭长城,戎卒亿计。
虽师役烦殷,寇贼横暴,然一世之功,戎虏奔却,当时中国无复四夷也。
汉兴而都长安关中之郡号曰三辅,《禹贡》雍州,宗周丰、镐之旧也。
及至王莽之败,赤眉因之,西都荒毁,百姓流亡。
建武中,以马援陇西太守,讨叛羌,徙其馀种于关中,居冯翊河东空地,而与华人杂处。
数岁之后,族类蕃息,既恃其肥强,且苦汉人侵之。
永初之元骑都尉王弘使西域,发调羌氐,以为行卫
于是群羌奔骇,互相扇动,二州之戎,一时俱发,覆没将守,屠破城邑。
邓骘之征,弃甲委兵,舆尸丧师,前后相继,诸戎遂炽,至于南入蜀汉,东掠赵魏,唐突轵关,侵及河内
及遣北军中候朱宠五营士于孟津距羌,十年之中,夷夏俱毙,任尚、马贤仅乃克之。
此所以为害深重累年不定者,虽由御者之无方,将非其才,亦岂不以寇发心腹,害起肘腋,疢笃难疗,疮大迟愈之故哉!
自此之后,馀烬不尽,小有际会,辄复侵叛。
马贤狃忲,终于覆败;
段颎临冲,自西徂东。
雍川之戎,常为国患,中世之寇,惟此为大。
汉末之乱,关中残灭。
魏兴之初,与蜀分隔,疆场之戎,一彼一此。
魏武皇帝将军夏侯妙才讨叛氐阿贵、千万等,后因拔弃汉中,遂徙武都之种于秦川,欲以弱寇强国,捍御蜀虏。
此盖权宜之计,一时之势,非所以为万世之利也。
今者当之,已受其弊矣。
关中土沃物丰,厥田上上,加以泾渭之流溉其舄卤,郑国、白渠灌浸相通,黍稷之饶,亩号一钟,百姓谣咏其殷实,帝王之都每以为居,未闻戎狄宜在此土也。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戎狄志态,不与华同。
而因其衰弊,迁之畿服,士庶玩习,侮其轻弱,使其怨恨之气毒于骨髓。
至于蕃育众盛,则坐生其心。
贪悍之性,挟愤怒之情,候隙乘便,辄为横逆。
而居封域之内,无障塞之隔,掩不备之人,收散野之积,故能为祸滋扰,暴害不测。
此必然之势,已验之事也。
当今之宜,宜及兵威方盛,众事未罢,徙冯翊北地新平安定界内诸羌,著先零、罕幵、析支之地;
扶风、始平京兆之氐,出还陇右,著阴平武都之界。
廪其道路之粮,令足自致,各附本种,反其旧土,使属国、抚夷就安集之。
戎晋不杂,并得其所,上合往古即叙之义,下为盛世永久之规。
纵有猾夏之心,风尘之警,则绝远中国,隔阂山河,虽为寇暴,所害不广。
是以充国、子明能以数万之众制群羌之命,有征无战,全军独克,虽有谋谟深计,庙胜远图,岂不以华夷异处,戎区别,要塞易守之故得成其功也哉!
难者曰:方今关中之祸,暴兵二载,征戍之劳,老师十万,水旱之害,荐饥累荒,疫疠之灾,札瘥夭昏。
凶逆既戮,悔恶初附,且款且畏,咸怀危惧,百姓愁苦,异人同虑,望宁息之有期,若枯旱之思雨露,诚宜镇之以安豫。
而子方欲作役起徒,兴功造事,使疲悴之众,徙自猜之寇,以无谷之人,迁乏食之虏,恐势尽力屈,绪业不卒,羌戎离散,心不可一,前害未及弭,而后变复横出矣。
答曰:羌戎狡猾,擅相号署,攻城野战,伤害牧守,连兵聚众,载离寒暑矣。
而今异类瓦解,同种土崩,老幼系虏,丁壮降散,禽离兽迸,不能相一。
子以此等为尚挟馀资,悔恶反善,怀我德惠而来柔附乎?
将势穷道尽,智力俱困,惧我兵诛以致于此乎?
曰无有馀力,势穷道尽故也。
然则我能制其短长之命,而令其进退由己矣。
夫乐其业者不易事,安其居者无迁志。
方其自疑危惧,畏怖促遽,故可制以兵威,使之左右无违也。
迨其死亡散流,离逖未鸠,与关中之人,户皆为雠,故可遐迁远处,令其心不怀土也。
夫圣贤之谋事也,为之于未有,理之于未乱,道不著而平,德不显而成。
其次则能转祸为福,因败为功,值困必济,遇否能通。
今子遭弊事之终而不图更制之始,爱易辙之勤而得覆车之轨,何哉?
关中之人百馀万口,率其少多,戎狄居半,处之与迁,必须口实
若有穷乏糁粒不继者,故当倾关中之谷以全其生生之计,必无挤于沟壑而不为侵掠之害也。
今我迁之,传食而至,附其种族,自使相赡,而秦地之人得其半谷,此为济行者以廪粮,遗居者以积仓,宽关中之逼,去盗贼之原,除旦夕之损,建终年之益。
若惮暂举之小劳,而忘永逸之弘策;
惜日月之烦苦,而遗累世之寇敌,非所谓能开物成务,创业垂统,崇基拓迹,谋及子孙者也。
并州之胡,本实匈奴桀恶之寇也。
汉宣之世,冻馁残破,国内五裂,后合为二。
呼韩邪遂衰弱孤危,不能自存,依阻塞下,委质柔服
建武中,南单于复来降附,遂令入塞,居于漠南,数世之后,亦辄叛戾,故何熙、梁觐戎车屡征。
中平中,以黄巾贼起,发调其兵,部众不从,而杀羌渠。
由是于弥扶罗求助于汉,以讨其贼。
仍值世丧乱,遂乘衅而作,卤掠赵魏,寇至河南
建安中,又使右贤王去卑诱质呼厨泉,听其部落散居六郡。
咸熙之际,以一部太强,分为三率。
泰始之初,又增为四。
于是刘猛内叛,连结外虏。
近者郝散之变,发于谷远
五部之众,户至数万,人口之盛,过于西戎
然其天性骁勇,弓马便利,倍于氐羌。
若有不虞风尘之虑,则并州之域可为寒心。
荥阳句骊本居辽东塞外,正始中幽州刺史毋丘俭伐其叛者,徙其馀种。
始徙之时,户落百数,子孙孳息,今以千计,数世之后,必至殷炽
今百姓失职,犹或亡叛,犬马肥充,则有噬啮,况于夷狄,能不为变!
但顾其微弱势力不陈耳。
夫为邦者,患不在贫而在不均,忧不在寡而在不安。
以四海之广,士庶之富,岂须夷虏在内,然后取足哉!
此等皆可申谕发遣,还其本域,慰彼羁旅怀土之思,释我华纤介之忧。
惠此中国,以绥四方,德施永世,于计为长(《晋书·江统传》,又群书治要三十引《晋书》,又《通典》一百八十九,《御览》七百九十四。)
题雪猎图 元末明初 · 钱宰
 押阳韵 出处:御定历代题画诗类卷五十七 羽猎类
胡儿善骑射,出猎古战场
白雪日夜飞,萧萧朔风凉。
黄草蔽沙碛,马肥弓力强。
小队出汉南,十骑如龙骧。
前驱逐猛虎,后骑接飞獐。
翻身激羽箭,叠中两羚羊。
玄熊何前却,猛气亦跳梁。
南行顾长戟,北走脱飞鎗。
联镳愈奋捷,性命不得将。
自谓足驰骋,意气何扬扬。
宁思汉廷将,英勇际武皇
去年出云中,置郡定朔方。
今年战高阙,夜围右贤王
小勇何足矜,万里开边疆。
遣使求除授表 南朝宋 · 慕延
 出处:全宋文卷六十一
臣国累叶,偏受殊恩,文武良辅,世蒙朝爵。
冠军将军右贤王馀纪等十一人,忠勤宜在显进,伏愿垂悯,并听赐除。
仍以行冠军将军右贤王馀纪为冠军将军,以行征虏将军左贤王馀昆、行征虏将军馀晕并为征虏将军
以行辅国将军馀都、馀乂并为辅国将军
以行龙骧将军沐矜、馀爵并为龙骧将军。
以行宁朔将军馀流、靡贵并为宁朔将军
以行建武将军于西、馀娄、并为建武将军(《宋书·百济国传》。)
京师突厥寺碑 北周 · 王褒
 出处:全后周文卷七
夫六合之内,存乎方册,四天之下,闻诸象教。
百亿阎浮,尘沙算而不尽,三千日月,世界数而无边。
至于周星夕陨,汉宫霄梦,身世梵世,力减须弥,应现十方,分身百佛,上极天中,下穷地际,转法轮于稔国,留妙象于罽宾,至于善见神通,瓶沙瑞相,波斯铸金,优填雕木,莫不归依等觉,回向佛乘,弃形骸而入道,舍国城而离俗。
突厥大伊温温木汗,夏后余基,惟天所置,威加穷发,兵历无革,小大当户,左右贤王,麟胶角触之弓,鹫羽射雕之箭。
葱岭之酋豪,靡不从化,逾天山之君长,咸皆宾属。
人敦信契,国宝亲邻,太祖文皇帝道被寰中,华覃无外,提群品于万福,济苍生于六道,大冢宰晋国公功高寅亮,位隆光辅,命司空而度地,监匠人而置臬。
带二条之逸陌,面九市之通廛,图木缇锦,雕楹砻密,香随微雨,自丽风尘,幡杂天花,常调丝竹,四神大患,净界无毁,六珠芬尽,法身常住,铭曰:七华妙觉,三空胜境,意树已雕,心猿斯静,灵城偃色,空衣灭影,索隐穷源,振衣提领(《艺文类聚》七十六)
题先少司马东冈集 清 · 李宪乔
七言律诗 押阳韵
早志澄清许范滂,云中遗业恨茫茫。
时逢板荡纡筹策,老去勋名属战场。
边士争誇小太尉,威声已慑右贤王
孤臣涕泣轮台诏,肯把开边劝武皇
古塞下曲 南宋至元初 · 周密
塞下已红,胡马号北风。
传闻右贤王,万骑围云中。
云中太守猛如虎,夜开城门纳降虏。
十丈高旂沉黑云,一尺捷书飞白羽。
武皇但喜奏捷频,岂知白骨高如城。
边城百战胜常少,一胜惟著将军名。
将军成名战士死,去年战士今无几。
血染黄沙草不青,万里阴云哭胡鬼。
塞下曲,不忍闻,何人为我达汉君。
武功本是辅文具,愿君偃武而修文。
乔补阙突厥686年7月 唐初 · 陈子昂
 出处:全唐文卷二百九 创作地点:内蒙古阿拉善盟额济纳旗
臣某言。
臣以专蒙。
叨幸近侍。
陛下不以臣不肖。
特敕臣摄侍御史
监护燕然西军。
臣自违阙庭。
历涉秋夏。
徒居边徼。
无尺寸之功。
臣诚暗劣。
孤负圣明。
然臣久在边隅。
夙夜勤灼。
莫不以蕃事为念。
俾按察之。
比以突厥离乱事迹。
参验委曲。
穷问往来。
窃有以得其真。
莫不自为鲸鲵。
递相吞食。
流离残饿。
莫知所归。
臣诚愚不识事机。
然窃以往古之变。
考验于今。
乃知天亡凶丑之时。
陛下收功之日。
然臣闻之。
难得易失者时也。
易遇难见者机也。
圣人所贵者。
去祸于未萌。
今陛下体上圣之资。
开太平之化。
匈奴为中国之患。
自上代所苦久矣。
合天降其灾。
以授陛下。
万代之业。
在于今时。
臣请以秦汉以来事迹證明之。
伏愿陛下少留圣听。
寻绎省察。
天下幸甚。
臣闻始皇之时
并吞六国。
制有天下。
按剑叱咤。
八荒奔驰。
匈奴彊梁。
威不能服。
牧马河内
以侵边疆。
始皇赫然。
使蒙恬将四十万众。
北筑长城。
因以逐胡。
取其河南之地七百馀里。
当时燕齐海岱。
赢粮给费。
徭役烦苦。
人以不堪。
故长城未毕。
而闾左之戌。
巳为其患。
二世而亡。
莫不始于事胡也。
汉兴
高祖受命。
率偫雄。
乘利便。
以三十万众窘迫白登
七日被围。
仅而获免。
自是历吕太后孝文帝
单于桀骜。
益凌汉家。
文帝徒以逊词。
致献金帛。
但求其善和而巳。
不敢有图。
贾谊所以哭之。
文帝以天下之盛。
而卑事戎狄。
以倒悬天下也。
至景帝时
边受其患。
于是汉武践祚。
以承六代鸿业。
属乎文景元默之化。
海内乂安。
太仓之
红腐而不可食。
内库之钱。
贯朽而不可校。
财力雄富。
士马精彊。
忿匈奴之骄慢。
将报先帝之辱。
遂使王恢韩安国将三十万众。
马邑单于
师出徒费。
竟无毫发之功。
于是大命六师。
专以伐胡为务。
首尾三十馀年。
中国骚然。
大受其弊。
至于国用不足。
军兴不给。
租及六畜。
算及船车。
盗贼偫兴。
京师起乱。
竟不能制单于之命。
一日而臣服之。
汉宗衰残。
几至覆社稷也。
汉武晚年。
厌兵革之弊。
乃下哀痛之诏。
罢轮台之游。
封丞相为富民侯
将以苏中国也。
宣帝代。
罕复出师。
匈奴数穷。
天降其祸。
虚闾权渠单于病死。
右贤王屠耆堂代立。
骨肉大臣。
自不相服。
又立虚闾权渠子为呼韩邪单于
击杀屠耆堂。
诸名王贵人
各自分立为单于
更相攻击。
以至大乱。
残虐死者。
计万亿数。
畜产耗减。
十至八九。
人以饥饿。
相燔烧以求食。
于是寄命无所。
诸名王贵人右伊秩訾且渠当户以下。
将兵五万。
稽首来降。
于北方晏然。
靡有兵革之事。
直至哀平之际。
边人以安。
臣窃以此观匈奴之形。
察天时之变。
盛衰存亡之机。
事可见也。
然则匈奴不灭。
中国未可安卧亦明矣。
夫以汉祖之略。
武帝之雄。
谋臣勇将。
势盛雷电。
穷兵黩武。
倾天下以事之。
终不能屈一王服一国。
宣帝承衰竭之后。
抚疮痍之人。
不敢惕然有出师之意。
然而未有遗矢之费。
而臣仆于单于之长者。
其故何哉。
盖盛衰有时。
理乱有数。
故曰圣人修备以待时。
是以正天下如拾遗
陛下肃恭神明。
德动天地。
今上帝降匈奴之灾孽。
遗陛下之良时。
不以此时顺天诛。
建大业。
使良时一过。
匈奴复兴。
则万代为患。
虽后悔之。
不及矣。
古语曰。
天与不取。
反受其咎。
今天意厚矣。
陛下岂可违之哉。
在同城。
居延海
西逼近河南口。
其碛北突厥来入者。
莫不一一臣所委察。
比者归化
首尾相仍。
携幼扶老。
巳过数万。
然而疮痍羸惫。
皆无人色。
饥饿道死。
颇亦相继。
先九姓中遭大旱
经今三年矣。
野皆赤地。
少有生草。
以此羊马死耗。
十至七八。
今所来者。
皆亦稍能胜致。
始得度碛。
碛路既长。
又无好水草。
羊马因此重以死尽矣。
不掘野鼠食草根。
或自相食。
以活喉命。
臣具委细问其碛北事。
皆异口同辞。
又耆老云。
自有九姓来。
未曾见此饥饿之甚。
今者同罗仆固都督早巳伏诛。
为乱之元。
其自丧灭。
其馀外小丑徒。
侵暴自贼耳。
本无远图。
多猎复自相雠。
人被涂炭。
逆顺相半。
莫知所安。
回鹘诸部落。
又与金州横相屠戮。
无主。
号诉嗷嗷
臣所以愿陛下建大策。
行远图。
大定北戎。
不劳陛下。
指挥之间。
事业可致。
则千载之后。
边鄙无虞。
中国之人。
得安枕而卧。
岂不在陛下断哉。
匈奴为中国患。
非独秦汉之间。
臣窃惟先圣时。
卫公李靖
盖中国之一老臣。
徒藉先帝之威。
用妙胜之策。
颉利可汗全盛之日。
因机逐便。
大破虏庭。
遂系其侯王。
裂其郡县。
六十年将于今矣。
使中国晏然。
斥堠不警。
书之唐史。
传之无穷。
至今天下谓之为神。
况陛下统先帝之业。
履至尊之位。
丑虏狂悖。
大乱边陲。
皇天遗陛下以鸿基之时。
陛下又得复先帝之迹。
德之大者。
其何以加。
若失此机。
事巳过往。
使李靖竖子。
独成千载之名。
臣愚窃为陛下不取也。
伏见去月日敕。
令同城权置安北都护府
以招纳亡叛。
匈奴之喉。
臣伏庆陛下见几于万里之外。
得制匈奴之上策。
臣闻隗嚣言。
光武见事于万里之外。
制敌应变。
未尝有遗。
今陛下超然神鉴远照。
实所谓圣明之见。
睹于无形也。
住同城。
周观其地利。
又博问谙知山川者。
莫不悉备。
其地东西及北。
皆是大碛。
碛并石卤。
水草不生。
突厥尝所大入。
道莫过同城。
居延海泽接张掖河。
中间堪营田处数百千顷。
水草畜牧。
供巨万人。
甘州诸屯。
犬牙相接。
所聚粟麦。
积数十万。
田因水利。
种无不收。
运到同城。
甚省功费。
居延河海多有鱼盐。
此所谓强兵用武之国也。
陛下若调选天下精兵。
采拔名将。
任以同城都护
臣愚料之。
不用三万。
陛下大业。
不出数年。
可坐而取成。
来看国家兴兵。
但循于常轨。
主将不选。
士卒不练。
徒如驱市人以战耳。
故临阵对寇。
未尝不先自溃散。
遂使夷狄乘利
轻于国威。
兵愈出而事愈屈。
盖是国家自过计于敌尔。
故非小丑能有异图。
臣窃以为陛下今日不更为之图。
以激励天下忠勇。
但欲以今日之兵。
今日之将。
冀收功于异域。
建业于中兴。
则臣之愚蒙。
必以为未可得也。
陛下即以突厥为万代之患。
则臣所言愿加察。
若以夷狄荒服不臣。
小人非所敢谏。
臣今监领后军某等。
取某月即渡碛去。
计至某日及刘敬同谨当请按行碛。
计至巳来地形及突厥灭亡之势。
当审虚实。
续以奏闻。
伏愿陛下省臣此章。
为国大计。
傥万有可一中者。
请与三事大夫熟图议之。
此亦万代一时也。
伏愿少留圣意。
闲暇念之。
天下幸甚。
陛下采臣刍荛。
臣请执殳先驱。
为士卒启行。
横行匈奴之庭。
归报陛下。
臣死之日。
庶无遗恨。
不胜云云。
突厥 盛唐 · 玄宗皇帝
 出处:全唐文卷二十一
书称四征不庭。
绥厥兆人。
可以覆昏乱。
执有罪。
保大定功。
利物惩慝。
高阳有九黎之伐。
大舜有三苗之征。
钦若圣谟。
是为殷鉴。
突厥杀穷漠馀裔。
大邦逋诛。
恃其悍俗。
未遵朝化。
比为潜遁幽茫。
隔阂华壤。
固声朔之不被。
将羁縻以畜之。
而扰我诸蕃。
窥我边境。
今偫方辑睦。
重译会同。
奉琛执贽者万数。
请吏来王者亿计。
咸以为众之所加。
各自统领师徒。
取其仇怨。
拔悉密右骁卫大将军金山道总管处木昆执米啜坚昆都督右武卫大将军骨笃禄毗伽可汗等。
弧矢之利。
所向无前。
契丹都督左金吾卫大将军静析军经略大使松漠郡王李失活奚都督右金吾卫大将军保塞军经略大使饶乐郡王李大酺等。
士马之精。
何往不克。
并总戎云萃。
贾勇风驰。
西从沙碛。
至于德犍山下。
东发海浦。
期乎独活河上。
九姓拔曳固都督稽洛郡王左武德大将军颉质略同罗都督右监门卫大将军毗伽末啜霎都督右骁卫将军比言仆固都督左骁卫将军曳勒哥等。
种分业异。
效节输忠。
枭彼凶魁。
扫除遗孽。
并左犄右角。
连营合围。
故路绝飞走。
计穷跃噬。
然我国家以止戈存义。
衅鼓伤仁。
方欲先德后刑。
有征无战。
庶番之请。
抑而莫从。
皇天有命。
将不获巳。
突厥杀若迷而知复。
困即能通。
革面虏庭。
委身魏阙。
解其缚。
焚其
逢伯之前闻。
大者王。
小者侯。
田横之故事。
默啜之子右金吾卫大将军右贤王默特勒逾伦自拔于乱。
顷投于国。
今不计其先人之僭。
复加以右贤之宠。
右威卫将军左贤王阿史那毗伽特勒左武卫大将军燕山郡王火拔石失毕左领军卫大将军阿婆啜阿史那褐多右骁卫大将军贺鲁窒合真阿婆属等。
或彼贵种。
应系人思。
或彼信臣。
巳归邦化。
咸从众望。
并锡尊官。
随师以筹谋。
采狄之情状。
便立衙帐。
令居塞垣。
首领百姓等。
有能转祸为福。
去逆效顺。
爵赏之科。
国朝有典。
且发单于之使。
谕其触网之徒。
优而柔之。
五申三令。
傥覆巢未悟。
沸鼎犹安。
习苦为甘。
闻言不信。
则戈矛所接。
玉石同焚
勉思良图。
罔替成命。
朔方道行军大总管银青光禄大夫右散骑常侍御史大夫王晙
长才多奇。
大勇不斗。
寄用捍城。
隐当敌国。
当出阃之寄。
有辞第之公。
故可总是中军
以宏上略。
凡蕃汉三十万众。
并取节度
大戴礼云。
王者之征。
犹时雨也。
至则人悦之矣。
俾夫武威外炤。
仁德内洽。
用恢天声。
以静边徼。
布告遐迩。
咸使闻知。
唐故朝散大夫颍川郡长史秘书监河南独孤公灵表769年7月 唐 · 独孤及
 出处:全唐文卷三百九十三 创作地点:河南省洛阳市
公讳某。其先刘氏。
出自汉世祖光武皇帝之裔。世祖沛献王辅
生釐王定。定生节王正。
正生长子广。嗣王位。
次子廙。仕洛阳
廙生穆。穆生进伯。
为度辽将军匈奴。兵少援不至。
战败。为单于所获。
迁居独孤山下。尸利。
单于加以谷蠡王之位。号独孤部
尸利乌和。乌和生二子。
长曰去卑。为右贤王
建安中献帝长安东归。
李傕郭泛之乱。右贤王率其部卫车驾还洛。
遂徙许。复归国。
卒。次弟猛代立。
嗣论。嗣论生路孤。
路孤生眷。眷生罗辰。
魏文帝迁都洛阳。遂为司州洛阳人
始以其部为氏。用勋伐锡爵永安公
征东将军定州刺史。征东万龄。
官至廷尉谥曰贞
廷尉稽。字延平
善左右射。学究金匮之奥。
魏世祖初。从平滑台。
以功授散骑常侍。历守冀定相三州。
时新律令。慎选廷尉
徵公拜焉。再世为法官
俱以廉平不苛显名。当时荣之。
镇东将军。薨谥曰文
镇东生归。辩聪而才。
又为镇东。薨赠太尉
太尉冀。字希颜
以博学侍讲东宫。历安南将军定州刺史
司徒司徒永业
以文武兼备。佐齐王入洛邺。
都督幽洛二州。由行台尚书令司徒
封临川郡王。语在齐史。
临川王生子佳。在齐为劲努将军
在周为仪同三司。在隋守清远(一作怀朔镇。
握节死难。赠并州刺史
并州义顺。武德中户部侍郎尚书左丞光禄大夫
封洛南郡公洛南左千牛备身讳元庆
公之祖也。千牛朝散大夫定州长史讳思陈
公之父也。二十三叶之德善。
钟其人(一作仁)于公。公刚方廉清。
贞信宏宽。德厚性和。
与四时气侔。非天下之直道不行。
非先王之法言未尝言。当出处去就之间。
非抑与不苟求。与朋友交。
非同道不苟合。至守王事。
临大节。非其正。
虽临大兵不惧。恪德危行。
居易中立。不可得而亲。
不可得而疏。读书观忠孝大略。
不索隐赜。属词止乎礼义。
不止咏情性而已。太极元年
诏举文可以经邦国者。宣劳使源乾曜以公充赋。
时对策者数百人。公与荥阳郑少微特冠科首。
起家拜同州合阳县尉。岁满。
好畤县开元十四年
元宗登封泰山。注意二千石令长以煦妪下民。
授公益州温江。公治县如治家。
明不至察。威不至猛。
去烦苛缴绕之政。施德信刑礼以训齐之。
温江人饮公之化。逋者复。
疲者悦。善者劝。
不善者知耻。益州刺史张敬忠以状闻。
诏授监察御史。转殿中侍御史
会权臣恶直。斥去不附已者。
贬公庐州长史明年
恶直者罢位。公稍移武功
未到官病免。二十三年宁州司马
二十八年颍川郡长史。初公为御史
尝以直忤吏部侍郎李林甫。是时林甫当国。
常欲骋憾于我。而五府三署。
每有高选。偫公皆昌言。
称公全才。且各以臧文窃位自引。
由是得免于咎。然十年再迁。
而位不离郡佐。或劝公卑其道。
可以取容于世。公曰。
可卑非吾道也。屈伸天也。
非人也。人其如予何。
天宝元年朝散大夫二年七(一作二)月七日
寝疾终于位。春秋五十七。
位不尊。寿不遐。
志不行。善不报。
其直虚语。守道者相吊以为痛。
是岁八月。殡于郡东。
至德二年岁次丁酉十月十四日。权迁窆于洛阳龙门山西冈。
大历四年五月十三日。诏赠秘书监
命卿之位。锡于身后。
呜呼哀哉。夫人河南洛阳人也。
薛国长孙览之元孙。咸阳县讳顿府君之女。
左金吾将军子哲府君之妹。禀天元和。
生知孝慈。含德之厚。
与坤体合。执笄助祭。
四十馀载。人莫见夫人喜怒之
躬勤顺承。动叶礼经。
宗族以睦。长幼以序。
无言无为。化成于家。
公之加命服也。夫人封封邱县君
泛等既孤。夫人弃采蘋之度。
修释氏教。受正观法于长老比邱尼上方。
服勤一年。得四念。
处三昧。视去诸结。
犹弃涕涶。至德二年
随子东征。明年岁在戊戌七月二十四日
终于会稽。享寿六十有四。
八月某日。权殡于雷门之南。
泛巨及正等遭天不吊。无恃无怙。
以世故坎壈。不克迁祔者十一年矣。
欲报顾复。天胡有极。
今年问宅兆于前都水使者张系。系卜甘泉东伊水西甘泉乡之原吉。
谨以岁次已酉秋七月壬午。迁公夫人灵坐合安厝于此原。
犹惧陵谷世人之不我期也。故不敢不志。
抆血勒石。以贻后嗣。
上皇帝论北事书 北宋 · 晁补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一三、《鸡肋集》卷二五、《苏门六君子文粹》卷六五、《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九四、《四续古文奇赏》卷六、《奇赏斋古文汇编》卷一六五
晁补之谨斋戒择日,昧死上书皇帝陛下:臣穷年抱经,志愿局促,绿衣纻絮,多学无益。
窃甘野人自曝之温,辄昧广厦重裘之燠。
退无尸祝尊俎之位,进干庖人操刀之职。
不计僭越,冒言天下之事,陛下赦其狂瞽,而矜其市井草莽有介然之心,一赐察省,天下幸甚!
天下之治,莫大于制礼作乐。
而臣之愚,以谓二事有在于施设之后者。
其所先举者以定,天下晏然,则礼不制而备,乐不作而洽。
凡此所缺,特北胡一事而已。
臣思之至深,以谓陛下神道设教,纪纲既正,天下大定,燕居而高拱,百工安职,四民乐业矣,而不能无一朝之事,或经圣虑者,庶几在此。
乃臣之狂瞽而深思所至,有取万一,则臣区区穷年抱经,志愿局促,犹不为绿衣纻絮、多学无益。
夫岂惟天下幸甚,臣之师教臣亦若此也。
北胡猖狂,敢冒故疆,使天下百年有为,兵不得藏。
今四野肃清,边不告遽,而缙绅先生、四方寒士,或北首愤悱、争道利害者,非愿于太平无为之时生事觅功,特以中国之地、前王之旧,有未复而已。
献言陈计者,踵相接于国,陛下优而容之,如假种借耕,久贷不偿,亦不以券责,岂非周慎再思、万举万全,以谓「将欲取之,必固予之」,不欲以所重试所轻哉!
内治未具,不遑外忧;
心腹既宁,手足当治。
以今准昔,莫利此时。
置而不念,何以异夫宿雨坳池、科斗所泳,不以时去,设不害事而蛙黾日暄,乃臣之所愿为陛下深思者。
特曰:以中国之师,责中国之地,得地而师解,不为无名。
如此而已。
陛下知兵之道愈于黄帝,复古之功过于宣王,披图在目,长想远虑,则穷发龙堆,蝼蚁藏情,不待前箸。
而臣私忧过计、窃不自揆,忘己之愚,不敢胶柱鼓瑟、御马以书。
陛下一发天光,使得竭忠,则言而有罪,非臣所敢避也。
夫北胡之盛,莫盛汉唐。
而所以制胡,亦汉唐为得。
三王以前,事则经见,战国之际,人自为防,遍举悉数,则孰与四库之书终始为备,百执之谋同异致详,故臣辄皆置而不论,论汉唐之所以制其彊者。
其彊可制,则方其弱时不论可知。
汉病匈奴,唐病突厥,至于畿内鸣镝,渭桥按辔,后宫辱于毡裘,宗室降于绝域,其形如此之逼也。
然而列单于,灭两突厥,擒回纥,制延陀,漠南塞北皆汉之赋,卢龙、松漠皆唐之府。
臣深思至此,然后知北胡之盛虽莫盛汉唐,而所以制胡,亦汉唐为得也。
冒顿、乌维,力足以弊汉,而武帝雄才,数战不倦。
匈奴绝幕,自以汉不能至,而汉率二三岁一出,或二千里不见一人,故匈奴至于孕重堕殰,罢极苦之。
夫搏鼠当庭,善遁易失;
灌垣熏穴,则生无聊赖。
故欲战在我,则不欲战在敌,此其情自昔然也。
颉利、突利,进如飙风,而太宗知兵善战,虏在其术中而不悟。
两阵驰语,二主坐携,六骑临水,群酋夺魄灵朔之境,曰:「我将灭之」!
命有司更所与书为诏若敕。
思摩孱懦,至感恩流涕,愿为一犬守吠北门,盖五十年无突厥患。
臣尝壮二主,以谓得一时之权。
置三王之事,则汉唐之事犹在中策,何遽无策乎!
今臣又计之:耶律虽桀骜,其彊亦未有以过匈奴、突厥者。
陛下神武不杀,高越前世,制之得术,可使绕指,惟上之命,何至百馀年而不暇营哉!
臣请为陛下言契丹可取之形五:古者,北胡无大君长,种落部族不相统摄,捽搏斗击,彊者为制,往往而聚者,百有馀戎。
胜不相推,败不相爱,尺地一民,不自保而有也。
无城郭邑居,故其民迁徙难制;
无耕田作业,故其人食足不劳;
无文书约束,故其人一而易使;
无营阵行伍,故其人战自趋利。
彼以其智力之全,不治四者,而一之于鞍马射猎。
中国亦以其智力杂治四者,日夜不息,而以应戎狄之至闲,故其自视,常以无法胜中国。
利则乌合,噪而从人;
不利则云散四去,欲追无所。
冒顿尽有北垂之地,胡人始不安其旧而有侈心,尺地一民,皆欲保而有之,不能去也。
其后,卫律单于穿井筑城,治楼以藏,或者以谓胡不能守。
降及唐世,尤以合中国之好为重,至佩印绶,服爵命,废一置一,皆决于朝廷。
亡虏之在中国者,或乐而忘归,胡人自是益杂中国之俗。
乃臣以今料之,则卢龙范阳中国故地,又非特如此而已。
城郭邑居、耕田作业、文书约束、营阵行伍,四者皆因汉俗,而胡无一焉。
杂处而交,治欲其胥,而胡不知彊勉之难堪。
此其可取之形一也。
冒顿、乌维,伊种皆席匈奴之始彊,能以其力为中国患。
武帝中年力尽于北胡,而朔方之患无岁无之。
匈奴卒不能踰塞而南,以有汉尺寸之地;
阴山草木茂盛,单于之所依阻者,汉辄夺焉,匈奴阴山之后,过之未尝不哭也。
颉利、突利、延陀之兵,皆号精悍,数入寇唐。
一旦至渭上、薄畿内,唐亦以其南征北伐之馀,力完不弊,日削月剥,至夺之地而隶都护府,不敢辄怨。
盖未有坦然肆志,窟宅中国之地、臧获诸夏之民如耶律之侈者。
臣尝计之:其君亦非有冒顿、颉利等辈沉毅雄勇之姿,阿保谨特有天命,而德光之暴,以谓晋之立自我,晋亦不胜其德而屈之。
骄子不制,日益侈大,割地弗厌,至践中国。
此如黔中之驴,土所不产,方其一鸣,虎为远遁,而其技止此,亦足悲也。
夫人之情,胜则骄,骄则不自彊。
未霜,则水滨之腐草犹足以争明于阴夜;
天寒既至,万物将肃,则莫或使之一夕而零,其理然也。
璟与明与贤,皆柔懦不事事。
隆绪称多谋,不能复振焉。
宗真好乐,两母争权,至内相残。
当是时,皆有可乘之隙而中国不取,迄于今四十年。
彼其君苟非有过人之才,臣知今日之治与璟、明、宗真未大异也。
夫知敌之主、知敌之将,则每战不殆。
彼曲我直,我整彼乱,此其可取之形二也。
石氏之割地,当其需人之力,制命在外,无以异于晋惠公河外之列城买人而已。
无积仁累义之资,一朝而有天下,举天下之大,偲偲然常恐其不能守,何暇重割地哉!
穷室之人,骤获千金,不能经营,贩夫孺子皆得以起而制其弊。
富家巨室,力足以仁其四邻,则四邻之外所衣食者犹我有也,尚谁得而啬之哉!
石氏既亡,京师不守,中国为之一虚。
当时人君,内忧其腹心,外病其四邻,中国狼顾自救之不暇,故胡人得以窃计其不及图己,而跳踉虚喝,求以坚中国不动之心。
至于柴周,天下小定,以其享国之日浅,乃能用一朝之议,一战而胜,以复三关。
由是言之,胡虽彊,中国虽积衰之绪,犹足以胜之,况治朝哉!
耶律明时,胡已浸盛。
柴周之取三关,盖人有告之者,曰:「此本汉地,何惜之有」?
然则彼其平居骜然不顾,跳踉虚喝,岂固敢吝其非己有之分,为所常守之资哉?
求以坚中国不动之心而已。
今国家百年太平,而陛下神武不杀,高越前古,心有所怀,威动万里。
柴周叔世,臣岂敢议?
然以今天下言之,运偶圣人,时在千一,富万柴周,力万柴周,将贤则万柴周,士勇则万柴周,断而必行,鬼神且避,以慑小寇,势易破竹。
此其可取之形三也。
太祖龙兴,不折一矢,不驰一马,而有天下,天下稽颡而称臣,五国委命而下吏。
商之兴,莫若此之捷也。
当是时,举中国之兵十二万而已。
太宗皇帝继以神武之资,经营四方,至于大定。
并、汾之讨,师久于外,虽迄奏功,然仓廪之羡、士卒之锐,殚惫于河东
太宗为社稷长虑,慨然太息,有恢复心。
士不弛弓,马不解勒,倍道兼行,数百里。
一日出塞,金鼓之声如在天上,虏不素备,而燕城遂围,分军收城,所向辄靡,天下以谓遂无胡矣。
幽燕之人,老弱登埤而望,乘舆无意复战。
虏之计,自谓力不足抗,乃为先声,张言兵至号五十万。
太宗重爱民命,不肯以力服虏,欲退脩德以怀之。
而师久翱翔,士马南首,亦有怠意,几举而舍。
燕既释围,而诸将所下,辄复为胡。
盖臣闻之,城中有谋执其帅而降者,王师既还,莫不泣下。
虽然,胡人自是始有疑中国之心。
四方已定,中国厌兵。
景德之役,乘中国不虞,大举来寇。
章圣北巡,天意助顺,彍弩窃发,遂陨达览。
虏相顾自失,屈首请命,亦无复斗志。
当时之议,以谓乘胜席卷,两翼遮前,大军从后,可使无遗噍。
而天子嘉其既服,亦弃不戮,虏始痛自惩艾,以谓中国不可得而侮也。
太宗以收并、汾之馀力,计议无素,仓卒北狩,然而一举几复。
章圣以寇出不虞,至犯辅郡,出师逆击,然而一战遂却。
况今陛下席祖宗积累之旧,虏不加彊,而中国之盛则倍前日,肉食之谋,刍荛之言,垂数十年,已审已备,计成而动,何虑不获!
此其可取之形四也。
太祖神武,有希世之谋,御将训兵,临机料敌,出人意表,举天下之众,宰制役使,如视婴儿。
尝谓:「胡人之众不过二十万。
吾以十缣购一胡,二百万缣足矣」。
以太祖神武,左右之将不减卫、霍,灭、灭、灭江南、灭蜀、灭河东
天下已安,四方之金帛充于内府
士卒平居无事,奕博超距,志意无所骋。
当是时,中国特不举,设有为,虏孰能禦之者!
天下百年无水旱兵革,法度致脩,人物阜安,以三十年之通制国用,山积水委,汉唐所无,则成太祖之志,臣以谓固在于今日。
陛下建学设科,使为士者知兵;
颁教立法,使为兵者知战。
十有馀年,墯慢疲软之气既复拯矣,而坚甲利兵羡于四边,偏州小戍不移而具。
臣窃以北道三数者言之:通都要路,一库之藏足以衣被十万,况济之以大司马之备也。
骠骑西征,艑师南略,河隍六城、交州九郡归命内附,而飞挽之烦不及于边民,此其美,古未有也。
举事动众,宜百日之费者,今千日之费不忧乏;
宜百金之赏者,今千金之赏不忧匮。
盖非徒以厚费重赏为得也,要以为前世之所不为者,知今日之能为之而已。
顺流建瓴,如风靡草,以临不加彊之虏,此其可取之形五也。
兵法曰:「形,兵之极」。
陛下亦既知形,则不图而何待?
臣请为陛下言所以入胡之策。
夫欲兴大事,所病者兵不众、食不充。
天下之言者必曰:「举二十万众,度百日粮,鸣鼓而攻之,以临不加彊之虏,如孟贲之战婴儿,何往而不可入」!
而臣独计,以谓非胜之难,所以入虏者实难。
樊哙之骁悍,自意得十万之众,足以横行于匈奴,而或者曰:樊哙可斩。
夫使好奇之人不度是非,不量利害,高论而慷慨,其言固甚可喜,然空语无施于实事,则陛下尚谁取之!
今臣则不然,举二十万众,度百日粮,非三年经营之不可。
借使以国家之盛,一朝而可集,衔枚缚马口,千里奄至,虽计甚秘,而人固有知之者矣。
绵十许州,塘水之浸,以彼入非易,故我入亦难。
阻塞而阵,燕亦起而拒白沟之南。
兵虽众,食虽充,非胜不能入也。
臣请为陛下效臣之狂计:盖昔者尉陀畔,汉兵出豫章,出会稽,而唐蒙独上书发巴蜀罪人下牂柯,以出越人不意,卒擒尉陀。
姜维剑阁邓艾乃潜自阴平,驰无人之地七百里,卒降刘禅
两人者若校之以事而索其情,则皆近乎不知迂直之计。
而臣则以谓论与蜀者,不如是则不可得而入。
今虏之势,亦何以异此?
臣请先为楼船百艘、精甲万人,浮胶东,待渤海而勿发。
使大军出次于王畿,声言以十万出瓦桥。
瓦桥敌所备,出亦此,入亦此,在兵法则所谓以正合者也。
潜军其东以五万,则自沧趋平州,同时而偕发。
潜军其西以五万,则自代趋云州,同时而偕发。
平、云非敌之所素备,则沧、代之兵宜易入。
两翼偕纵,则燕之东西可扰矣。
东军入平州,战且诱,以稍西行,附于瓦桥之大军;
西军入云州,战且略,翱翔乎蔚、朔之间,而东以牵制敌势。
敌必分军以禦云州,然后瓦桥之大军与东军合势而偕入,则涿州、新城不战而可收。
东军既弃平州平州备少懈,然后渤海之精甲可以乘閒入平州
平州下,则营并举矣。
乃间使渤海之师通高丽,曰中国责故地,高丽宜以尔兵从。
而析渤海之精甲三千,背道绝险以径中京之南,缭古北之后,夺关而守之,谨守勿战。
虏狼顾自救,然后云州之西军鼓而东,以取易州,而与大军合。
吾兵益张,乃稍乘胜逐北,则燕城可围矣。
度燕城之大,二十七里而止,一人而守地六尺三,围之则满卒三万,守地无馀。
以二十万众燕南,攻而围之,若适三万,则是野战以拒虏之大军者犹十七万也。
度虏之大军,亦不过二十万,尽燕城之大,而以五万人实之不能容矣。
虏之名统军在燕城者,其所护契丹、奚、渤海兵马数才满三万,而其曰侍卫在燕城者,骑一万、步一万而止。
使臣所闻未实,虏能益之,度燕城之大,不过容五万则既勃蹊矣。
而大军相持,伧囊未决,其势不相救。
以三万锐师,济以临冲云梯之械,并力而急攻。
间使张良、陈平不爱千金,从反间,以啖城中臣虏之子孙,能以祸福喻其众,使内附者许以封侯万户之赏。
彼其在虏,或身居将相,而服衣食饮不免于舆皂之贱,一闻德音,宜有发愤内应,如望并、汾之师者。
一人有心,则举燕城之内其势摇矣。
燕城可图,则山前后之地虽未尽复,可徐致也。
臣又率臣之意料之:使虏能出上策,中国之师始动,虏无空国逆战,亦以二十万拒大军,而更练奇兵间道他径,反乘我隙。
我大军远戍深讨,而虏兵出于不意。
释燕而自图,则前功一发而尽废;
欲勿释耶,而自治未可,安能治人?
然而举塞上十许州言之,大军出瓦桥矣,又五万出沧,五万出代,虏亦以其军三析之而应我。
沧翼其右,而霸与信安保定介其间,使坚壁勿战,则虏虽出奇兵,亦必不能入霸、入信安、入保定
代翼其左,而保与广信安肃介其间,使坚壁勿战,则虏虽能出奇兵,亦必不能入保、入广信、入安肃
何则?
吾为之守者素也。
置是数者,自渤海之东言之,操舟于水,固非虏之所宜便。
而其所不当忽,万一可虞,意者其西北之疆乎?
昔唐安禄山范阳乱,称兵道胡中,犯京兆,不期月耳。
臣尝考之图志,则禄山所行,自燕而西,其迹具存,不可不察也。
国家方恢复河湟,全秦之力,河湟之所仰,或者思患而豫防之,益全秦之地,以待虏之出于不意,如此而已。
臣又率臣之意料之:今单于之才,不闻其沉毅雄勇、敢为难制如冒顿、乌、颉利、突利等辈比者,其左右贤王谷蠡,亦非有如张说所称阙特勒、暾欲谷之徒超卓过人之才,帖帖然慕中国,学文字,工语言,是口尚乳臭,安知出上策哉!
虏计出于数者而皆不能遂,则臣之所料,不过举国兴师、乌合蚁聚而已。
使虏先能扼古北口而守之,渤海之舟师无以伺其利,则我东军扼弥老、符家、私亭口之右,以西军扼挑峪、紫荆金坡口之左,使其东西不能出奇,而后大军鼓行而阵,以挑其南。
虏进不能拒,退无所逃,不力战求胜,则必有内顾自保之心。
此在兵法,所谓「穷寇」,臣请勿薄勿逼,缓而持之,置曹王、居庸等关而无夺,以开其生路。
我亦视白沟之南塘水之浸,所从归者狭,何以异于淮阴泜水之传餐?
东西与北三面薄阻,而背阻塘水,则士卒无所往,其心宜固。
当是时,陛下得人如韩信,使乘其会,则攘而扼之于井陉,莫利乎此,顾为陛下将者如何耳。
临冲云梯,器械致修,士力致完,以中国之善攻,而加不能善守之虏,则二十七里之城而已,何为而不下!
燕城下,空其积以赏战士,以臣度之,三年可以无飞挽。
京东西河朔之列郡,更辇缗谷以实之,临以重臣,列亭障于外,燕可守也。
陛下以河湟六城之富,孰与全燕?
河湟辽远,城中素空匮,中国且能保而实之,则全燕之富,其易守可知也。
惟其城郭邑居、耕田作业、文书约束、营阵行伍,无一不出中国之旧,今以中国之法守之,其民宜易安。
燕城既守,则凡石氏之故地犹不尽举者,未之有也。
虽然,臣犹有者,则在乎先胜而后战。
夫入人之地,欲其不迷,不可以不知地;
索人之情,欲其不匿,不可以不明间。
地可知,间可明,而军无选锋,则兵不可以交。
有选锋而不较长短,不合外助,则虽多犹寡也。
臣请为陛下言所以必胜之道:陛下诚得数十将用之,则何患夫四五者。
为今之虑,士已知兵,兵已知战,而臣独过计,以谓今选于班列,以将名官者,患未试而已。
夫将欲兴大事,不可以无重臣。
重臣,君所,功业已试,可使士卒素附,可使四夷知畏,可使位重德亦重,可使权重威亦重,可使举一军二十万之众。
而重臣得其人,军之命定矣。
千夫长万夫长,才各不同,则举二十万之军,大吏偏裨二百人而后可也。
夫安能皆得重臣者而使之?
将委之有司之选耶,则天下必有萧何之至明,然后可以知韩信之未试。
不然,则赵括之易言不穷,天下几何其不以言而信之?
人之才,有不能治一妻一妾者,有不能耘三亩之宅者,持筹挟算,擐甲百万,守地千里,翛然不劳乎其间,忘昔之短也。
平居自喜,袒裼而按剑,志如飘风,而闻金鼓之声,失气而死,此人之情也。
然则,将其可以不试哉!
天下之言兵曰「微妙者祖孙、吴」,然臣以谓是何以异于宋人之遗券,密数其齿,而曰「吾富可待」,岂不误哉!
陛下知人能哲,兴大事,选大将帅,既已得其人矣。
凡此,臣不敢议。
然臣以谓举二十万众而为之吏者二百人,所试者在此而已。
子文之治兵,终朝而罢,不戮一人;
子玉之治兵,终日而罢,鞭七人,贯三人耳;
然而君子与子文。
李广之行军,逐水草,不击刁斗;
程不识之行军,严斥候,击刁斗自卫;
然而士卒乐李广
将之才固不可而一也。
孙武之试于吴也,以妇人;
孙膑之试于齐也,以上中下马。
用之于妇人,用之于驰马,非将之常也。
两人者,唯其无所不可用以成功,故卒之能将吴以入郢,能将齐以却魏,岂不用其试哉!
骊山之阅,天下擐戎服以令,贤如郭元振,几以失军容而诛;
薛讷、解琬,乃独有不动之军,教使然也。
今天下之吏以将名官,握兵柄、习军事者,环列于辅郡,迨数十人。
平居无事,大车驷马,洋洋乎国中,与之言兵而不能者几人?
若此,臣岂敢以为遂乏才哉!
凡所以必待试而后可用者,特不敢以能之于平居无事,而其用之于仓卒扰攘也。
陛下知人则哲,能官人。
用人之仁,去其贪;
用人之勇,去其暴;
用人之智,去其诈。
皆得其所以用,则向之四王者,凡可以委之夫将而已。
以二十万之军,度百日而后罢,厮役在焉。
人日糒二升,则率两日而食,非万石不可。
百日则百万,千日则千万,边储不足以给,则不可不权而入之于民。
今天下之买爵者,缗钱五千,高得一尉,下乃助教极矣。
为之者曰:「商贾之子孙,不可以揭而加之于民上」。
此为者之过也。
天下无赖之民,游手不业,计穷力尽者,皆起而为兵,能犯矢石,致头首,有一日之劳则纡朱怀金,美爵厚廪,往往而加之民上者皆是也,独至于民而疑之?
天下之民,不幸而陷于盗贼,白日杀人而夺之财,亦可弃矣。
甚者窜山林,晨夜聚啸,州里为之摇动。
其中有一人焉,造利而自言,则赏千金而命之官,未始疑也。
则夫商贾之子孙,虽其类则贱,矧未至于盗贼哉!
臣请为卖爵如汉故事,惟勿为郎而已,其馀皆可易之以他秩。
得比朝籍,与京师官,率能入粟于边满三万石者,为之等级以授,事定而止,不过假百人,可充也。
武帝晁错议,卒弱匈奴
乃臣区区意窃在此,陛下幸听焉,则其详,有司可得而讲也。
何谓之地?
夫四夷之与中国,其土地风俗刚柔险易之不同,犹之城市之与山林,并得其宜,各便其欲,未尝同也。
百蛮之地,皆阻山负海,远者去王畿数千里。
一隅有故,不得已而应。
就其近者调之,则兵少不足以用;
欲置大军,则病道里之辽,首尾衡决,仓卒不救。
设或遂能致之,其土地风俗皆非国之所习知,萃百万之众而绝徼之下,欲深入不可,欲致敌不能,譬之逐兔丛林,遇穴而失,则鸷逸足,犹翱翔傍徨,虽巧而无所效,其理然也。
东南、西南群夷,皆绝远致险,论其近而与中国比者,则莫若北胡。
古者北胡则本非与中国近且比也,踰塞而北,至于寒露远野,人迹所不至者,乃稍稍屯聚。
李牧破林胡,虽斥地千里而胡不能吝。
自汉至唐,迄于五代,始侵寻曼衍,寖有中国之地。
王畿而言,则白沟之南千里而近耳,置驿十数,则举朔漠之事,十日而传之可闻。
城郭邑居,汉也;
耕田作业,汉也;
文书约束,汉也;
营阵行伍,汉也。
举山前后之地而言之,无为而非汉者。
臣尝披图而观,起白沟趋燕城,二百里而止,居庸、曹王、大安、黍谷、崆峒之山环抱如箕,而燕城峙其中。
自白沟而北,众山而南,燕城之四隅在箕中者,其地如掌。
由燕城之三隅,东西与北,众山之塞,川关要害,远者不过四百里,近乃二百里而止。
山非不可陟也,水非不可涉也,土地风气水泉百物之产,又非中国之所不习也。
徒可徒,骑可骑,车可车,动而不可图?
正可正,奇可奇,伏可伏,动而不如欲?
顾为陛下将者如何耳!
何谓明间?
夫书生之论,以谓仁义之兵无术而自胜。
此臣读《孙子》,至所谓「赏莫厚于间,事莫密于间。
非圣智不能用间,非仁义不能使间,非微妙不能得间之实」。
臣始不信,今乃知之。
夫使仁义之兵无术而自胜,则敌众我寡亦胜,敌彊我弱亦胜,敌实我虚亦胜,敌逸我劳亦胜,敌有备我无备亦胜,而圣人者何事乎「教民七年而后即戎」,而其曰「不教民战,是谓弃之」者,又何用也?
夫仁义,王者所以无敌于天下,不得已而去焉,兵可去,而去仁义则不安。
至于不得已而用兵,仁义非可忘。
而所谓权焉者,盖圣人亦多有之,而未尝去也。
孙武无王佐之才,而其言有用于王者之事。
间,非平日之所宜先也,故「非圣智不能用,非仁义不能使,非微妙不能得其实」,如此而已。
圣君参之,以获夷狄之心;
贤将持之,以制三军之命;
士卒获之,以幸封侯之赏;
夷狄取之,则四境不能以是一日而安,其理然也。
秦得由余而八国宾,燕入秦关而东胡破,汉厚阏氏而冒顿解,唐语突利而颉利疑,此中国之以间胜夷狄者也。
韩王信在胡而匈奴太原卢绾在胡而匈奴上谷中行说在胡而汉不得美币市匈奴
以至于唐,突厥万荣侍子而寇瀛州回纥仆固怀恩而入泾阳,此夷狄之以间胜中国者也。
自昔兵家之用间者,一胜一负,不可得而数。
姑以中国夷狄之制胜负者言之:在中国则夷狄忧,在夷狄则中国病,此其理易知而其事难成,不可不察也。
今臣以北胡之势言之,山前后之民,大概皆思汉并、汾之事。
王师在燕,有谋执其帅而降者,诚能得张良、陈平,不爱千金以致内应,犹反掌耳。
唐周鼎沙州,州人胡服而臣虏,岁时祀父母,衣中国之服,号恸而藏之
河广梁故时城郭未隳,龙支城耋老见唐使者,拜且泣曰:「顷从军没于此,朝廷尚念之乎」?
臣读史书至此,则慨然知燕之地,士大夫之子孙宜有发愤不辱、饮气南首而望王师者,徒患无以发之耳!
契丹之旧法言之,其得汉人皆仆妾役之,仕宦而显者归见其主如旧礼,杀汉人而以牛马偿之,弗诛也。
迨萧氏乃始徙汉人益北居,而以契丹、奚、渤海之民杂处幽蓟,杀汉人者如杀人之罪,自以谓汉人之子孙可怀矣。
然臣度之,燕之人皆谨厚朴茂,世汉种也,终不能胥而胡。
白沟新城,崎立而相望,汉之俗美也,不幸而子孙世世为虏。
痿人不忘起,盲者不忘视,势不可矣。
天下诚不乏张良、陈平之智,不爱千金,仗社稷之神灵,所麾前移,所指前死,五间俱起,莫知其道,是谓神纪。
裹幽蓟之城,百日而平,使彼粟实可因而食,使彼虚可因而墟也。
地可知,间可明,夫然后合三军之士而表其技且勇者,此之谓选锋。
有君子五千人,秦之斗士倍于晋,若此皆选锋也。
凡兵,尚义而保气。
义之所胜,愚可明;
气之所加,柔可彊。
人之情非有钝利之殊也,顾上所以表之者何如而已。
一夫当死市,袒裼而不呼,则千人为之失色。
童子按剑而先登,则七尺之丈夫、全躯保妻子者犹为之却也。
然则人之情岂固难知也哉?
前有大壑临之,则魄堕而惧,狼顾却踵,则身在平地,夫谁肯举足而蹈其危?
使为士卒者知有死之荣、无生之辱,夫然后顾平地不为安,蹈大壑不为惧,则攻何患坚城、战何患坚阵哉!
吴起临阵,有一夫不胜其勇,遽前取首而还。
吴起曰:「虽勇,非吾法也」。
斩之。
吐蕃奉天浑瑊进单骑驰之,挟虏一将跃而出,一军皆噪。
臣以为若此者皆可赏勿诛,而吴起反之,此用兵之过也。
锋可选,然而不校长短,则臣以谓兵不可以交,何则?
天下皆以北胡为善用兵,而臣独计胡非能出奇合变,循环无穷也,顾其长在骑射而已。
自图志言之,多马之地半出于胡,而其能挽弓骑射,盖亦天性使然。
赵武灵王变服从胡骑射,而由是以取中山
此其为策之得者,非以其所长制其长哉?
冒顿控弦百万,白登之围,骍駹骊白,各以其方之色,自古以马战,未有如此之盛者也。
汉武帝中年锐意马备,阡陌之间,盛或成群,比战数胜,匈奴罢极矣,而其后亦以马少不能复出。
则度汉之能以其长弊匈奴,亦在骑不在徒,明矣。
唐薛延陀不知以所长抗中国,而自恃其数以徒胜,执马者既收,而徒不能复为,卒以取败。
胡人自是益自知其短于徒,而中国亦暴其所长而术制之。
比者朝廷置骑射,又教民蕃马,意而法美矣。
而或者民之马虽蕃而未教,故臣以谓置义勇、置保甲,则民马皆可以假而习。
夫马生其水土,则人心可知。
然而教训之不安,以之当胡马之新羁,朝夕驰骋乎荆棘斥泽之地,体安而心调者,恐非敌也。
陛下诚用臣,则义勇、保甲之籍于民者,方其教时,皆使之习骑,骑不足,则更借之乎民马尝入而藉诸官者,番假之,则民力不劳而马不病。
不过三年,天下皆可用之马。
以是佐军,则汉之战何以易此!
虽然,犹有所需者,则外助而已。
自昔为国,未尝不以夷狄制夷狄,其以谓海滨之蚌鹬,两自毙,而后人能并得之。
匈奴方病汉,而乌孙、昆弥亦自以不得与中国通,汉藉乌孙抚诸夷,以孤匈奴之外援。
校尉常惠护五将军兵击胡,而昆弥常力战为汉军锋,所杀过当,匈奴遂虚。
于是丁令攻其北,乌桓入其东,乌孙击其西,而匈奴析其兵支三敌国,以南与汉争一旦之命,卒以困弱,至于裂单于,昆弥与有助也。
臣尝譬之乡邑之小盗,三人而为辈,则百不得以力擒一人焉;
争财而不平,则二人者不制而自弊。
何则?
其素相知者审也。
陛下南面负扆,冠带而朝百夷,四海之内、八荒之外心有所怀,唯上之所命。
乃者高丽折于胡,不敢辽而西,以效其一日之力于中国。
陛下能抚之,至绝海蹈越,绵数千里而入贡阙廷。
陛下嘉纳,遣赐报聘,增美于祖宗之礼。
臣闻之,其国见使者至,皆欢喜拥道,自庆未始获也。
彼其折于胡久矣,宜有以逞其志如乌孙、昆弥者,而臣未敢焉。
凡此数者,陛下得一重臣而委之,与在廷一二之士尝得预闻腹心者,皆可以使之杂而议,然后臣之策庶几乎可效也。
兵既定,石氏之故地已复,臣请谨封疆,严斥候,戒边吏,无得以非中国之地而利丝毫以为功,且示圣人以天下为度,而致诚以结之。
虏虽失燕,知其本中国之旧而不以为吝,中国亦与之讲好修聘,欢犹昔时,可使如伯氏之夺邑,没齿而无怨言,此百世之计也。
臣身未尝为吏,则凡国中之议,是非利害不知其果何从。
姑以臣深思所得,发于畎亩愤悱之忠而不能以自掩者,献之阙下。
陛下好问如虞舜,亦幸择焉。
韩愈曰:「凡此蔡功,惟断乃成」。
故臣至此犹愿致其愚者,则曰必行而已。
以臣之幼而学、壮而欲行之心,而又幸出于圣人之世、三代之时,以戴非常之治,沐无穷之休,褒衣博带,学古人之事,而名诸生之列。
每闻陛下德音,虽在市井草莽,欣喜自幸,如第五伦
其所愿伸喙道说、以求补于万一者,岂特此书之所叙而已!
然臣窃以谓礼乐为大,而必其所先举者已定,天下晏然,然后礼不制而备,乐不作而洽。
区区之愚,盖在于此。
臣身贱迹外,其学甚野,辄敢不避鈇质之诛,而冒言其所不当预之事,怀不能忍,愤悱自致,无以异于传之所谓怒蛙,而幸人君之一式。
陛下揭日月之光,而蔀屋之幽得以容,则臣疏远之庶几乎可采而无罪。
若乃安畎亩之贱,而不知圣人之世、三代之时、非常之治、无穷之休、亲逢之会为难遭,则臣之伥伥不出门庭,其失时亦极矣。
伏惟陛下万机之閒,一留神听焉,天下幸甚,天下幸甚!
臣无任俯伏待诏激切之至。
补之诚惶诚恐,谨昧死再拜。
兵器 北宋 · 陶弼
 押词韵第三部
五代乏真主,奸雄纷僭伪。
横磨阔刀剑,白日相篡弑。
我宋有神祖(四库本作皇太祖,潜德动天意。
故天意若曰,往为我之嗣。
神祖拜稽首,乃即皇帝位
不惠兆民乐,不怒诸侯畏。
颠倒执玉帛,奔走恐后至。
大商国三分,一朝有其二。
太宗以义抚,真宗以仁治。
王道竹箭直,诵声金鼎沸。
独有阴山戎,时时寇边地
天子赫斯怒,大警巡澶卫。
射杀右贤王,遂斩匈奴臂。
狼心帖然服,结好同昆弟。
自此两河间,寂寂无戎备。
卒闲喜夜歌,将老贪春睡。
自此为太平,恍逾三十岁。
戎昊乘我间,南驰贺兰骑。
阳关久夜开,枢朽不可闭。
阵云起秦雍,杀气横泾渭。
使臣股栗奏,宰相瞋目议。
佥曰亟发兵,竖子坑甚易。
仓皇筑边垒,未战力先瘁。
遇迫开库兵,土蚀锋芒脆。
防秋采旧屯,推毂谋新寄。
旧屯老且死,少者无实艺。
良由不训练,手足迷击刺。
新寄将家子,从小生富贵。
六韬未曾读,口但知肉味。
师复从中御,进退由阍寺
权轻号令冗,两战无遗类。
曹公弃七军,晋人获三帅
吾兵自此丧,有诏新其制。
此器不预设,一旦从何致
朝廷急郡县,郡县急官吏。
官吏无他术,下责蚩蚩辈。
耕牛拔筋角,飞鸟秃翎翅。
簳截会稽空,铁烹堇(四库本、式本作堇,旧钞本作莹)山碎。
供亿稍后期,鞭朴异他罪。
愁氛壅太虚,霁景昼冥晦。
我闻郭汾阳,料敌多奇异。
单箠谕突厥,蕃酋双膝坠。
又闻李西平,临戎有英气。
身著红锦袍,怀光肝胆碎。
是知用兵术,在人不在器。
君耳舜高听,君目舜明视
愿采谋略长,勿倚干戈锐。
铙歌 其十七 远如期 明 · 李攀龙
 出处:沧溟集卷一
远如期,宜四海。
皇帝日月所置,有甘露三载
单于自归大佳以万人,稽首陛下北藩臣
右贤王奉国珍,谒者令引之乡殿陈。
橐佗拉沓,就羽蒙戎。
酪酒乃是阏氏之所饮,駃騠生自余吾中。
将进酒,顾其豪,挠以留犁径路刀。
何用赐之,黄金犀毗,赤绨锦袍。
扶伏沮泽,曾不知天子神灵。
从今以往,但居光禄塞下不愿归庭。
塞下曲 其四 明末 · 陈子龙
五言律诗 押阳韵 出处:陈忠裕公全集卷十三
壮士纷纷在,关中气莫当。
早随骑都尉,生得右贤王
葱岭连西极,龙沙阻北荒。
古来矜武节,此地净□霜。
李司马萍槎先生赠诗勉以世事兼许文笔忽忽奉酬聊存知己之感 明末 · 陈子龙
七言律诗 押阳韵 出处:陈忠裕公全集卷十六
久瞻枢府重明光,投我连城云锦章
伤乱已闻刘太尉,赏音深愧蔡中郎
九龙移帐春无草,万马窥边夜有霜。
早晚沧江惊驿使,诏书先问右贤王
谩成 其四 元 · 吴当
七言绝句 押阳韵
战骨生尘塞草长,将军己拜右贤王
节旄落尽苏卿老,渤海沙飞牧羊。
翠华篇(此追纪圣安皇帝北狩作也) 明末清初 · 夏完淳
 出处:夏节悯全集卷四
胡马如云动地来,御舟太液采莲回。
玉腕蛾眉迟不动,金鞭铁骑暗相摧。
九门龙马(一作驷)夜衔勒,鱼钥沈沈净(一作静)如拭。
平旦千官上殿来,螭头羽扇无消息。
白鹭洲边驻䌽旌,鸾舆已幸靖南营
胡姬吹笛眠金殿,汉将降戎到石城。
紫骝十万胡儿猎,孝陵草木青烟歇。
芳乐苑中啼鸟稀,景阳宫外行人绝。
绿沉重甲右贤王将军匹马来相当。
独垒天清(一作青)江月白,孤城战苦阵云黄。
乌啼城头风簌簌,八千子弟帐下哭。
君王衔璧出辕门,落日悲风满姑孰
鲜卑黄须奏凯归,乌丸朱组受降回。
秦淮渡头父老泣,阁道车中帝子悲。
殿前匍匐三顿首,明驼快马追风走(一作手)
两行红粉旧宫人,健儿折尽台城
一辆轺车翠华北,黄河东流声淅淅。
愁绝风尘(一作云)不敢言,江南天子黄龙客。
汉宫佳丽抱琵琶,皓齿红颜塞上沙。
最怜齐殿金莲步,恨杀陈宫玉树花。
桑田碧海须臾改,歌舞流光不相待。
梦到当年罗绮场,钟山半落斜阳外。